國會改革吵什麼？30年歷史與爭議一次看（三） 憲法法庭做了什麼？藍綠白昨是今非？
2024-08-06 12:08
憲法法庭做了什麼？藍綠白昨是今非？
憲法法庭暫時處分
立法院三讀通過藍白版本後，行政院提出覆議遭到立法院藍白多數否決。接下來，總統、行政院、監察院及民進黨立法院黨團相繼聲請釋憲及暫時處分，憲法法庭於 2024 年 7 月 19 日作成 113 年憲暫裁字第1號（註1），裁決此次國會改革修正法案部分條文存在違憲疑慮，暫時停止適用。下就前文提及的四大主題，分別說明憲法法庭暫時處分的內容及理由。
〈一〉總統國情報告即問即答
在《憲法》未明文規定的情況下，規定總統須即時或限期回應立法委員的提問，恐逾越立法院職權，並有違反《憲法》權力分立原則的疑慮。為避免此憲政疑義可能造成朝野激烈對立，導致難以回復的重大損害，故作成暫時處分。
〈二〉訂立藐視國會罪
以裁處罰鍰作為被質詢人接受質詢時，不得反質詢或行拒絕答復、拒絕提供資料等各種藐視國會行為的強制手段，或以刑罰禁止公務員於聽證、受質詢時虛偽陳述，皆可能破壞各機關間平等的憲法精神，更有引發憲政衝突，形成憲政僵局的疑慮，對權力分立、責任政治造成難以復原的損害，因而暫停適用。
暫時停止適用條文：《刑法》第141-1條、《立法院職權行使法》第25條
〈三〉擴大調查權，新增聽證制度
調查權
在《憲法》沒有明文規範的情況下，讓立法院可以組成調查委員會或調查專案小組，要求政府機關、部隊、法人、團體或社會上有關係人員提供資料，或命相關人員出席為證言，更得以罰鍰懲處拒絕、拖延或隱匿不提供資料的法人或團體，除了可能與大法官釋字第 325、585 及 729 號等意旨有所差異，更可能引發立法院與其他憲法機關間在權限與功能分配、權力分立與制衡上的爭議，造成無法回復的對立與衝突；又強制相關人員提供資料，若其中包含重要資訊或秘密，一旦揭露恐對於相關人員的隱私權、資訊隱私權、保障營業秘密之財產權等受《憲法》保障的權利造成不可逆的傷害，故有迫切必要須暫停適用。
暫時停止適用條文：《立法院職權行使法》第45條、第46條之2第3項、第47條、第 48 條第2項
聽證制度
增訂條文使立法院可以組成調查委員會或調查專案小組，並得舉行公聽會，要求受邀出席的人員，無正當理由不得缺席、拒絕表達意見、拒絕證言、拒絕提供資料，否則處以罰鍰；亦以罰鍰處置虛偽陳述的社會有關人員，以刑罰或移送彈劾、懲戒作為政府人員虛偽陳述的處罰，不僅有逾越《憲法》的疑慮，更未針對資料提供的部分設定資料範圍、允許拒絕提供資料的正當事由及發生爭議時的解決機制，可能對於人民的隱私權、資訊隱私權與財產權等權利造成重大危害，因此作成暫時處分。
暫時停止適用條文：《立法院職權行使法》第 59條之1第1項關於調查委員會與調查專案小組部分、第59條之3第2項、第59條之5第2項、第4項、第5項、第6項
〈四〉強化人事同意權
規定被提名人於書面答覆或列席說明時，應提出結文或當場具結，若拒絕答覆、拒絕提出結文或具結，則不予審查；又若具結後答覆不實、提供虛偽資料等，皆可能被裁處罰鍰。此些規定不僅將影響總統依《憲法》規定行使人事提名權，還足以影響相關憲法機關、特定行政機關的運作效率，致使難以回復的重大損害發生；又鑑於考試院、司法院、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等人事提名與同意程序進行在即，將立即遭受影響，是以有暫停適用的迫切必要。
暫時停止適用條文：《立法院職權行使法》第29條之1第3項、第30條第3項、第30條之 1 第1項、第2項
藍綠白都昨是今非嗎？
自 1993 年起，就有立委提出《立法院聽證調查法草案》，也就是我們現今看到的《立法院職權行使法》。在過去三十年，藍綠黃白皆針對國會「聽證調查權」提出許多草案版本。
2012 年，在野時的民進黨立委李俊邑針對調查權與聽證權表示：「立法院現在是缺了牙的老虎，如果藍營限縮職權，難道要把立院變成沒有牙的老鼠！」
2015 年，國民黨、民進黨的總統候選人朱立倫與蔡英皆主張建立聽證調查權。
時光快轉到 2024 年 5 月，國眾兩黨以粗暴的立法程序，光速通過國會改革的再修正動議版本，不僅造成國會衝突，更讓數萬名公民走上街頭高喊：「沒有討論，不是民主」。
然而，翻開過去各黨對於國會改革的討論與作為，藍綠白說了什麼、又做了什麼？是不是又昨是今非了呢？
國民黨過去擋了800 次， 現在居然聯手民眾黨光速立法？
回顧歷史，我國立法院之所以如此軟弱無力，原因還是在於兩蔣威權體制，蓄意削弱立法權，讓立法院實質上變成行政院的附屬機構，立法權根本無從抗衡行政權，行政與立法之間的權力分立形同虛設。
此外，國民大會、立法院、監察院這三個機關把國會的權力一分為三，也是引發國會改革強烈呼聲的另一個根源。
為了終結國會亂象，在野的民進黨、民間團體與學者專家，極力倡議國會改革，時任民進黨立委林濁水，更在 2011 年撰寫了《終結亂象 國會改革政策白皮書》。
因此，過去長期完全執政的國民黨，當然站在國會改革的對立面，不會支持增強立法院職權的國會改革，更不會提出相關修法草案。
直到 318 學運後的 2015 年，時任國民黨的立法院長王金平，才在民意對國會表達強烈不滿的情況下，喊出國民黨也要積極推動國會改革，並表示如果能順利爭取立法院的「調查聽證權」，在服貿協議的審查過程中，就不會出現黑箱。
不過，嘴上喊改革的國民黨，卻直接缺席了公民監督國會聯盟的「國會改革」政黨辯論會，當時代表時代力量參選立委的邱顯智律師在辯論會中直接質問：「王金平，你人在哪裡？」
不僅如此，在 2012 到 2016 年間，民進黨團與黨籍委員的建立聽證調查制度的國會改革草案，在程序委員會被席次過半的國民黨封殺超過 800 次，根本無法進入委員會審查。
對比 2024 年聯手民眾黨，不顧程序正義，直接光速三讀藍白版本的國民黨，是不是昨是今非呢？
民進黨在野要改革，執政卻喊卡？
在野時期被封殺 800 次也要送案的民進黨，在 2015 年蔡英文代表民進黨競選總統時，更是把建立國會聽證調查制度列為競選主張。
然而，在 2016 年掌握國會多數，完全執政的民進黨，卻停下了國會改革的腳步。
儘管在執政初期推動了黨團協商直播、國會頻道等國會透明化的措施，但最為關鍵的國會聽證調查制度，卻遲遲未能完成，這讓許多支持改革的人感到非常失望。
其實，爬梳過去民進黨立委提出的《立法院職權行使法》就會發現，2012 年的林佳龍版本與2016年時代力量黨團版本，甚至是2024年的民眾黨版本，不僅整體方向一致，連內容都大同小異。
為什麼在野時期的積極主張，變成執政後的空頭支票，這不是昨是今非，什麼才是昨是今非！
民眾黨放棄自提版本支持藍白版，為什麼？
如前所述，2024 年民眾黨黨團版本的國會改革草案，沒有定義模糊不清的反質詢與藐視國會罰則，為什麼最後自廢武功，放棄自提版本，轉而支持藍白版？
為什麼領導民眾黨團的黃國昌總召，不惜違背「程序正義」配合國民黨濫用議事規則，架空委員會討論，踐踏過去聲稱最在乎的「委員會中心主義」？
原因沒有別的，就是為了趕在賴清德總統就職前，完成總統國情報告即問即答的修法，在政治上打擊賴清德而已。
為了政治上的目的，犧牲了程序正義，犧牲了原本可以獲得民意支持的國會聽證調查制度，讓有民意基礎的改革議程，轉為引發激烈抗爭與違憲爭議的政治事件，這難道不是另一種的昨是今非？
時代力量支持建立國會聽證調查制度，但是不支持沒有程序正義、實質內容爆衝的藍白三讀版國會改革！
無論是 2016 年提出草案的時代力量，或是 2024 年在立法院外聲援公民抗爭的時代力量，我們始終支持國會改革。
我們支持建立聽證調查制度、強化人事同意權的審查，以及制訂在適用範圍、處罰方式、救濟程序更為細緻的藐視國會罪，但是反對有違憲疑慮的總統國情報告即問即答。
但是我們絕不認同，未經實質討論，沒有程序正義的粗暴立法。特別是強化國會職權這樣的重大法案，沒有完備的程序正義，沒有細緻的修法版本，就沒有自我賦權的正當性！
作為一個真正的第三勢力政黨，時代力量的立場並不討好。我們支持國會改革，但是反對粗暴亂改的國會改革。我們支持國會改革，但是批判藍綠白三黨的昨是今非，批判不懷好意，以改革為名的政治鬥爭。
我們呼籲立法院藍綠白三黨，不用等到憲法法庭做出判決，不用等到民意對國會的不滿再次炸鍋。下個會期，請對 30 年來的歷史負責，請對支持國會改革的過半民意負責，啟動國會改革的補正修法，給人民一個能代表民意，能監督行政機關的立法院！
參考資料
註腳1：113年憲暫裁字第1號https://cons.judicial.gov.tw/docdata.aspx?fid=39&id=353184